【GF同人授权翻译】纷纭思绪的夏日故事(15)

第十五章:漫漫长夜

 

迪普终于赶到空地追上了比尔,他看见恶魔摔倒在地,耳朵里充斥着恶魔的咒骂声。

 

梅宝看见迪普后双眼瞪大了。她扑过去,把她弟弟推倒在地面上。两人倒地时发出了砰一声响,梅宝用自己的体重压制住迪普不让他动弹。迪普惊恐地越过她的肩膀,看见一个穿着又长又黑的兜帽斗篷的人从灌木里走了出来。她戴着一个像是古老部落才会有的的鸟类面具,向已经彻底不省人事的比尔走去。

 

迪普挣扎着对抗他姐姐的制约,但她死死地箍住他,企图把他摁在地上。“迪普,她不会伤害我们的。她只是要带走比尔。”绝望溢满了梅宝的声音,她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迪普。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人拎起毫无知觉的恶魔的头发说:“我准备好了。”

 

一道闪光过后,她和比尔在迪普眼前消失了。

 

“梅宝!你他妈做了什么?”迪普把他姐姐从自己身上推开,生气地吼道。

 

“我救了你而且摆脱了比尔!一个恶魔来找我,说如果我不交出比尔的话,他就会杀掉你!”梅宝为自己辩解道。她用那双棕色的大眼睛看着迪普,但迪普仍旧处于狂怒之中。“那是仿鸦女巫,梅宝!她已经在镇上杀了三个人了,你居然还把比尔送到她手里!”

 

迪普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在,一个念头席卷了他。“我的天……如果她以吃将死之人的心脏来维持生命,那比尔的心脏会让她多活多久啊!”

 

“就算如此!我也只不过是想保护你而已!”梅宝辩解道。

 

“梅宝,我们本来是站在一边的!这本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本来就能保护好我自己!”迪普吼了回去,站起身准备离开。他没时间吵架。“迪普,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比尔。如果仿鸦女巫吃了他的心脏,那就完了。她可能就是想要他的法力。”迪普怒气冲冲地说。他既是为了提醒他姐姐,也是为了理顺自己的思路。他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我跟你一起去!天很快就要黑了,而且——”

 

“不!给我回别墅,告诉阿福和斯坦发生了什么,让他们知道我去哪了。如果明早我还没回来,我希望你们能有精力去找我们。”这件事其实对于眼下的情况来说有点微不足道了,但他这么和她说其实是因为他有点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况且,他觉得她肯定会拦住他不让他去救比尔的。

 

迪普龙卷风一般冲回了洋房,无视他姐姐的哭喊,匆匆拿了几件必需品,比如手电筒和瓶装水;以防万一,他还拿了一个睡袋。

 

别忘了那个文件夹,小孩。我在里面留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比——比尔?”迪普环顾四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我的身体还在昏迷中,所以我进入了你的精神领域。别介意,但我觉得现在既然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这也不怪我。我某种程度上能看见你看得见的,所以我会告诉你怎么走。我们时间不多了。

 

迪普点点头,下定决心要阻止那个女巫得到比尔的魔力。

 

还有,这只是个建议,但我个人会考虑带一个打火机和流星的发胶喷雾。

 

他跑进他姐姐的卫生间偷了瓶发胶喷雾,又拿了一个她点蜡烛用的打火机。与此同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怎么进来的?我以为我们得用个咒语才行?”

 

人的潜力是无穷大的,只要你相信自己。迪普几乎能看见恶魔翻着白眼,用讽刺的口气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态了。他真的很无奈。这个恶魔死到临头的遗言是一句嘲讽也不奇怪。

 

谁,我吗?我可绝——对不会死。

 

迪普决定无视他。他从茶几上抓起了那个文件夹。

 

他把书包拉到肩上,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随后整了整他的帽子,向汽车走去。

 

——————————

 

梅宝震惊地瞪着撇下她独自走开的迪普,死命忍住愧疚的泪水。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她立刻就大吼着跳开了:“别碰我!”

 

她转身面对这个男人,她为了他伤了自己弟弟的心,甚至可能还激怒了那个强大的恶魔:“他生我气了,这都是你的错,赫科特!”

 

“但你如此得体理智地完成了你签署的契约,因此我愿意为你修复这一切,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价!”赫科特一边说一边露出了令人不安的笑容。

 

“可是你到底为什么要消灭比尔?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根本就没提过他。”梅宝质问他。如果她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信息,她或许就知道该怎么补救了。

 

“这么说吧。他,让我和伙伴们失望了,你也不是不了解我们恶魔。我们之间的纠葛可不少。”他阴恻恻地说。梅宝知道事情的真相肯定不止他说的这些,但还没等她能从他嘴里套出更多信息,他就从她眼前消失了。

 

梅宝一拳打在树干上,发出了沮丧的尖叫。一旦迪普知道了完整的真相,他就永远都不会再和她说话了。

 

但……她总得告诉他,况且,现在事情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她讨厌赫科特,也曾经认为他会离开他们的生活,但她错了。她才刚和弟弟和好,也有了再次和他搭档的决心,可赫科特非要过来横插一脚。

 

她刚刚确实背叛了比尔,但如果她还能说服他帮她的话,她还是有可能摆脱这个纠缠她许久的恶魔的。前提是,迪普能及时找到比尔,并安全带他回来。

 

——————————

 

迪普把车停在了营地的入口。这里离森林的中心很近。比尔的声音引导着他走了几条能走的捷径,但突然之间他什么都听不到了,于是他立刻停下了脚步。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他掏出比尔给他做了标记的地图,用手电筒照着看。

 

他花了一小会儿辨认方向,随后迅速迈开步子,继续向森林里走去。他在森林里跑着,知道现在他还能跑这么快单纯是肾上腺素的作用。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痛,肋下也有熟悉的痛感,呼吸也急促起来。太阳几乎完全落下去了,时间的流逝让他越来越难看清楚四周的景象,但他没时间停下来休息。

 

他跌进了一块空地,空地上建着看上去很普通的木屋,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种全新的恐惧感却又涌上心头。

 

准确来说,那不是个小木屋,从它粗制滥造的程度来看,建造它的人似乎并不打算在里面住很久。屋檐上挂着骨头做的风铃,死去动物的皮毛被晾在一旁风干,旁边还有一个小菜园。迪普很确定,他要找的就是这里。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他是对的,所以他飞快地向门口走去,拧了拧门把手。门被锁上了。不出所料。或许是从里面被闩上的。

 

迪普用肩撞向屋门,知道皮肤上肯定要撞出淤青,但他的牺牲有了回报。门闩从脆弱的木头上弹开,他跌进了一个几乎没有光线的房间;晕头转向之际,有谁在用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尖叫着,声音刺穿了他的耳膜。等他重新站稳,眼前的画面让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比尔的尸体(?)躺在一个祭坛上,胸口被剖开了。他眼神空洞,迪普不知道那是否是因为他带着美瞳的缘故。但有一样东西实实在在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血。那么多的血,他差点当场吐出来。

 

面对眼前毛骨悚然的画面,迪普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只能打量着恰好在他视线范围之内的女巫。她现在没戴面具,正把比尔还在跳动的心脏握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匕首。她长着一张老妇的脸,皱起的褐色皮肤让迪普想起了某颗树,那颗树睁着两颗大大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他的灵魂。就算比尔说她是个怪物,她看起来完全不像对人类有害的样子(但实话实说,比尔也这样)。

 

“现在就滚,小子,不然等死吧。”她用嘶哑的声音对他说。

 

“我——我不会让你吃了那颗心脏的!你现在就给我把它放回去!”迪普吼道。他一边默默给自己打气,一边把反胃的感觉吞了下去。

 

“真的吗?你想让他拿回他的心脏?他都那么对你了?我可是仔细调查过了,他简直禽兽不如。”她朝迪普走近几步,手里的那颗心脏似乎搏动得更厉害了。

 

如果他能哄她继续喋喋不休,让她的注意力足够分散的话,他或许能把比尔的心脏从她手里抢过来。比尔的心脏还在跳动,所以他觉得还是有希望把他救回来的。他简单思索了片刻,觉得可以用比尔让他带来的打火机和发胶喷雾,但那太危险了,他不想冒险让比尔的心脏受伤。

 

他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墙边放着一台类似工作台的桌子,上面摆着几根形状各异的骨头,像是屋檐下挂着的风铃的零部件。其中有一个尖爪和工具组合起来的东西他也许能用到,于是在女巫一步步向他逼近时,他装出要躲开她的样子,慢慢地接近那个工作台。

 

“那你又为什么想要这种人的心脏呢?你又得不到什么好处。”迪普假装和她聊天。他们之前碰到的女巫很孤单,想要有人陪伴,这个女巫也是孤身一人在森林里待了很久,他或许能利用她的孤独。

 

“啊,你说的很对,年轻人。但你也知道,他不老不死,所以如果我吃了他的心脏,我就再也不用出去猎食了。让我吃了它吧,这样你就能一次性摆脱我们两个了。”女巫向他保证,随后她慢慢地舔了几口那颗心脏。她又向迪普走了一步,脸上布满了痴迷。

 

迪普差一点就呕出来了。就算他不救比尔,仅仅是为了不看着女巫生吃心脏,他也会阻止她的。

 

不过她说得确实有道理。比尔已经修好了他的大脑,所以迪普已经不需要他了。他终于能彻底摆脱他的死敌。他能和梅宝重修旧好,一起过上两人本该拥有的幸福、正常的生活。他能帮她打理生意,甚至终会结婚,生儿育女;他将度过平静的一生,没有恶魔、女巫,或任何随时都能威胁到他们的危险存在。

 

他越想越明白,那种生活正是他不想要的。现在他所经历的才是他想要的生活!或许确切来说不是眼下这个现在,但他想亲眼去看看这个世界!他想去接触普通人见不到的事物,去探险!他或许疯了,可能有一些自找麻烦的倾向,但他从未如此热爱过他的生活。

 

在他的理智断线之前,他抓起他能找到的最大最尖的骨头向前刺去,把它捅进女巫的肩膀,牢牢摁住,让它深深插进去。女巫的双眼痛苦地睁大了,她一边尖叫着一边把手里的匕首丢到了地上。

 

迪普迅速从她手中扯过比尔仍在跳动的心脏,一脚踢上她的肚子。她向后倒去,后背重重摔到了地上。他感到一阵愧疚,有些后悔,因为他的本能正催促他去扶她一把,但他手中正跳动着的心脏足以让他无视他作为人类的道德感。

 

他的手里正切切实实地捧着比尔律动着的心脏,这感觉很奇怪。某种意义上,还挺有诗意的,但他没时间去思索这背后蕴藏的哲学含义。

 

他从地上飞快地捡起了女巫的匕首,迅速走近比尔的身体,看见他胸口的皮肤已经开始增长了,伤口正缓慢地愈合。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受害者被发现时外表看上去一切正常。

 

没等比尔的皮肤覆盖上心脏的位置,迪普就飞快地把心脏塞了进去,希望它能正确归位。他不是个医生,想呕吐的冲动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不当医生是个正确的决定。

 

他摆弄着心脏,试图找到安放它的正确位置,同时希望着,祈祷着这具身体会再度接受属于它的心脏。他小心地不去触碰其他的器官,最后试着转了一下。突然,比尔的身体猛地弹了一下,开始大口大口喘着气。几乎就在同一秒,迪普就把手从他的胸腔里抽了出来。他后退一步,吓得喊了一声。恶心,恶心,恶心死了!他边甩掉手上的血边这么想。

 

比尔的双手覆上了他皮开肉绽的胸口,蓝色的火焰包裹了他的心脏。片刻后他挪开手,伤口不见了,但他看上去还是没办法坐起来,于是迪普飞快地走过去扶住他的肩,帮他坐直,不小心让自己肩膀上沾了更多的血。

 

一阵短促的咳嗽后,比尔歪了歪头:“小孩,你居然真的找到我了。我感动死了。”他虚弱地说着,语气里的嘲讽意味却一分未减。得了,他肯定没大事。

 

——————————

 

视野回归的那一刻,比尔第一眼看见的是放在他胸腔里的松树的手,和对方脸上毅然决然的表情。醒来第一眼就看见这种场面可真尴尬。他为自己疗伤,随后感到一双手放到了他裸露的肩膀上。

 

“那女巫人呢?”他阴森森地问。他要完全、彻底地毁灭她。

 

“我哪都没去,现在你们给我老实点。”女巫边说边用一根很长很尖,已经沾满血的骨头指着他们。但她还未能向他们靠近几步,比尔动动手指,随手就点燃了她的长袍。她身上燃起了蓝色的火焰,一边尖叫一边胡乱挥舞着手臂向后退去,试图扑灭那些火苗。他一把扯过松树还背在身上的书包,把他拖了过来,在书包里四处翻找。他没有足够的能量用魔法去毁灭她,所以他只能用传统的方式给她个痛快。

 

他找到了他需要的东西。与此同时,女巫也踩灭了袍子上的火苗;他坐上那张之前女巫放置他的身体的桌子(她还是很粗鲁地把他丢上去的,真没礼貌),盘起腿,等着她反击。“你现在很虚弱,恶魔!我马上就要得到你的心脏了!”她尖叫着向他冲去。他用这个暂且是权宜之计的打火机瞄准她的脸,成功烧到了她的皮肤。她很快就被火焰吞没了,如同全身沾满了汽油。

 

“比尔,把火灭掉!她就要死了!”松树朝他喊道,把毫无防备的他拉到了地上。眩晕感冲击着他愚蠢的人类大脑,他把手臂环上松树的肩,半是为了支撑自己,半是为了阻止他过去帮那个女巫。女巫在火焰面前不堪一击,所以这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

 

“这就是我的目的,松树。”他直白地说。他今天早晨刚警告过这孩子,他们可能不得不杀掉她,所以如果松树没做好心理准备,那可不是他的错。

 

那女巫痛苦地抽搐着,身上的水泡鼓起又破裂,整个人就如同一锅沸腾的水。随后,红色的血管和肌肉裸露出来,在某些部位甚至能看见森森白骨。比尔感到笑容爬上了他的脸颊。现在他能享受毁灭带来的快感的日子已经非常少了。他赏了她一个迅速的死法,她该感恩戴德才是。

 

松树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恐惧与绝望。就算比尔对这幅表情十分受用,他还是举起那只没搭住他的手,遮住这孩子的双眼,引导他走出木屋。

 

“我们——我们该等一等再走。我想确保没有什么会误燃。”女巫持久的尖叫声消失后,松树这么说。比尔点点头,他意识到他的身体总归是需要休息的。他根本不可能在这种身体状况下徒步走回家,就算他知道火焰其实随着女巫一起变成灰烬了,他还是接受了这个能坐下歇歇的借口。他在离小屋几码远的地方挑了块柔软的草坪坐下,听见松树也在他旁边窸窸窣窣坐下了。

 

一切都不在比尔意料之内。在他永恒的生命里,他还从未想过会被某些低级生物,比方说一个女巫,当成目标。更不用提他从没想过流星会有那个勇气就这么背叛了他。她居然敢公然反对他,他真是要为她喝彩了,但他这之后绝对要和她来一场十分严肃的谈话。当时仿鸦女巫把他们传送到了这里,但这里绝不是她们栖息地的一部分。她本该在拖着乱踢乱叫的他回她的栖息地时杀掉他的。另外,一个活动范围限于重力泉的女巫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拿到流星用来偷袭他的那东西。

 

他打量着躺在草坪上的松树,看着他用手腕遮住双眼,张着嘴深深地呼吸。他向后一仰,自己也躺在他身边,盯着那些终于熄灭了的星光说:“嘿,你真的救了我一命。”

 

“哈,对啊。可不是吗。”松树喘着气说。

 

比尔听见身旁有动静。他看过去,看见松树翻了身侧躺着,于是两人四目相对。“你还好吗?”他盯着比尔胸口被切开过的地方问。比尔也像他一样侧过身面对他,这样能方便他看着他说话。“嗯,我把我自己治好了,看吧?”他上身仍旧一丝不挂,还沾着些许血迹。松树的手抽动了一下(那只仍旧沾着比尔的血的手),就像他想做些什么似的,却迟迟没动。

 

比尔抓住他的手,贴上他的胸口,他的心脏经过了一连串折磨,比平常跳动得快一些。“这里是因为你才会仍在跳动。”

 

他感到了一阵暖意,但不是那种奇怪或不自然的暖意。这种暖融融的感觉是对的,像是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这让恶魔感到他能够接纳这个人类世界。他终于放开了松树的手,可那孩子仍旧盯着他的胸口,打量着几分钟前被切开的地方。他看上去还是在犯晕。这孩子可能刚摆脱肾上腺素的影响。

 

他盯着松树毫无表情的脸看了片刻才打破沉默。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松树回问,打破了笼罩在他们身边的寂静。他的手滑到了草坪上,他望进比尔的双眼。

 

“为什么你会救我?我当时说不了话,但我听见她提的条件了,那可不赖。”比尔好奇地问。他不是在抱怨,他是真想知道那一刻松树到底在想什么。

 

松树的双眼别开片刻才又看向他。“不管你招惹了什么,我都会救你。”他直白地说。比尔笑了:“答得好小孩。”

 

两人在经历这场危机后都精疲力尽,于是决定睡在女巫的木屋里。等到白天再去找回去的路或许是最好的办法。松树看起来疲惫极了,比尔知道他几乎是跑了五公里才来到这里的,所以他不觉得这孩子的体力能支撑他们回到别墅。

 

幸运的是,那女巫有一个装满水的小浴缸,他们用它洗掉了皮肤上的血迹。他们的衣服另当别论,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等他们回到家就要丢掉。

 

比尔怜悯地踢了踢那堆曾经是女巫的灰烬,随后带着松树走到了女巫睡觉的区域。她有一张看起来像是被动物皮毛铺着的双人床。床垫看上去也是手工的,很可能塞满了真正的动物羽毛。

 

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眼。比尔把那孩子推到床上,用他默不作声的强硬方式表明“这张床归你了”,随后翻出了他包里的睡袋。他还没在地板上安顿下来,就听见松树咳了一声。

 

“你可以和我一起在床上睡。如果你想的话。不然明天徒步回去的时候就太累了。但只有今晚,下不为例。”松树向他提议,一边说一遍不断在句子末尾进行补充说明。他已经累到无法嘲笑松树了,所以他只是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容,拉开睡袋的拉链把它盖在两人身上,爬到差不多已经睡着了的松树身旁。

 

他盯着松树的脸,听他开始轻轻打鼾。他摸了摸他的脸。他没动,所以比尔放心地用手指描摹出他下巴的轮廓。这孩子绝对昏过去了。他身体前倾,把自己的嘴唇压上了他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做,但他觉得他和他就该这么做。松树的嘴唇尝起来咸咸的,有一股汗液的味道。这个短暂的吻结束了,他轻轻在他耳边说:“谢了,松树。”随后任由自己沉入睡眠。

 

他们终于走出了森林,开了好一阵子车才回到洋房。他和松树刚迈进大门就收获了一个足够挤碎他们肋骨的拥抱。

 

“老天,我们快担心死了,孩子们!”斯坦老头说。他不常表现出这一点,但他其实特别多愁善感。

 

“你知道我差不多比你老一兆年左右,是吧?”比尔嘲笑他。

 

“可不是嘛,谁让你有时表现得像一个笨得要死的十岁小屁孩呢。”斯坦回击道。

 

“好吧好吧。”他边说边盯住站在阿福老头旁边的流星。他从斯坦面前转身,大声问候她:“噢流星——!”

 

流星抖了抖,下一秒松树就抓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再向前走哪怕一步。“别担心,我不会伤害她的。但我确实需要一些解释。”他的双眼在说“解释”二字时闪过一丝蓝色,让她知道他是认真的,就算他的语气轻松得很。他知道他表现得过于愉快会让所有人都神经紧张。

 

斯坦老头向前跨了一步,问:“梅宝到底怎么惹他了?”而阿福老头则抱着双臂,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流星看上去马上就要在压力之下崩溃了:“那——那个,呃,仿鸦女巫!她说如果我不把比尔交给她她就会杀掉迪普!你们懂吗,我只是想要保护他!”她慌乱地解释着前因后果,双手不由自主地在空气中乱挥。她明显是在撒谎,他还没来得及戳穿她,松树就开口插话了。

 

“但你昨晚说过这里还有另一个恶魔。你在对我们说谎吗?”他听起来像只受了伤的动物,但比尔之前错过了这条情报,所以他此刻全神贯注,双眼眨都不眨地盯着流星,刻意对她施加压力。

 

“好——好吧。你说对了。我要和你们说一件事。”流星开口了,但阿福老头打断了她:“没关系的梅宝。你没必要再说别的了。你只是在保护你弟——”

 

“其实不止这些,你知道的,阿福叔公!我们不能再隐瞒下去了!我和阿福五年前和一个恶魔签订了契约。”

 

比尔僵住了。“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是如此冰冷,就连松树的温暖也不能化开他声音里的寒意。

 

“迪——迪普遇上了些麻烦,那个恶魔要把我们俩都杀掉如果我们不——”

 

是谁?”他的声音让整栋房子都为之颤抖。

 

“赫科特。那个六边形。他想让你死。”流星讷讷道。她边说边愧疚地后退了几步。

 

他缓慢地把头转向阿福。他能感到疯狂的笑容爬上了自己的脸颊,松树攥着他肩膀的力道更大了。“连你也掺和进来了?你把我带回来就是为了把我送到他的手里,是不是?”

 

阿福面无表情,但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

 

讽刺感逐渐填满了比尔的胸口。它堆积得越来越多,仿佛填满了他的肺。当他终于能够再次呼吸时,他开口了:“噢,,你们可真厉害啊!你,你们先打破了条约。哈。哈。哇。我确实没料到但是其实我本该早就猜到才对毕竟这已经是你们第二次背叛我了!先是不告诉我离开重力泉的方法现在又来这一出!你们可真厉害啊!”

 

“你在说什么啊比尔?他在说什么?”松树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家人。“好吧,这意味着我现在百分之百不再受你们的约束了!老天,这甚至比你利用了松树还有意思呢是吧?这难道不可笑吗松树?你被你的家人当成了棋子!”

 

斯坦开口了:“阿福,这是真的吗?你真的和另一个恶魔签订了契约?你他妈抽的是哪根筋?”

 

“我不得不这么做斯坦利。梅宝写邮件告诉我迪普发现了赫科特的计划,我是为了保护他们。”阿福那个老东西偏了偏头,没人能在他眼镜的反光下看清他的双眼。喔,这老东西这么干的原因绝对不止保护他那宝贝的家人那么简单,他就等着被戳穿吧,比尔想。

 

“那为什么要抹去我的记忆?为什么要给我洗脑?”松树干巴巴地问。

 

“你要是记得那些事你还会停止调查吗?我不得不这么做,为了能让你活下去!”阿福老头激动得浑身发抖。

 

“我真不敢相信!你不信我能保护好自己?难道我在你眼里一直以来都是个愚蠢的小孩吗?”松树眼里涌出了泪水。

 

比尔看得出这孩子马上就要崩溃了。于是恶魔揽住他的腰,迅速丢下一句:“那么我想,为了庆祝我重回自由身,不如就让我带你们的侄外孙脱离他悲伤的苦海吧!”随后他十分夸张地用蓝色火焰吞没了两人,把他和松树传送出了洋房,除了他癫狂笑声的回响之外什么都没留下。只能等等再从阿福老头的嘴里撬出点东西了。


①本章标题出处:"Damn Rough Night", a song by Artist vs. Po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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